雍正皇帝在位13年,作为颇多争议。在其执政期间却出版了一部巨帙大作,这就是我国古代完整保留下来的最大的类书《古今图书集成》,也是自印刷术发明以来历朝刻印的最大的一部书,并且是铜活字摆印的。堪称空前绝后。功劳记在了雍正头上,活却主要是老皇帝康熙在位时干的。欲悉其详,还得牵扯出八王夺谪的血腥争斗及与此相涉的主编者的命运浮沉。
在康熙诸皇子中三阿哥胤祉是性喜读书爱弄文墨的一个,他周围拢聚了一批文人学者相与切磋,编集著书,乐于其间。其中的一位叫陈梦雷,福建侯官人,19岁时中进士,官翰林院编修。在耿精忠参与三藩叛乱事件中受牵连,以附逆罪下狱论斩,后从宽免死,发配去了辽宁开原的尚阳堡。直至康熙三十七年圣祖东巡盛京时,其献诗颂恩,方蒙特赦召还京师,在三皇子诚亲王府侍读。陈梦雷本博学多才,加之诚亲王府有协一堂丰厚的藏书,优越的治学环境,使其如鱼得水。在胤祉的支持下,其于康熙四十年十月开始编纂《图书汇编》一书,“目营手检,无间晨夕”。经过四年半时间的艰苦努力,终于康熙四十五年四月完成初稿,“先誉目录、凡例为一册上呈”。康熙御览后认为尚需修订增益,并改赐书名《古今图书集成》(以下简称《集成》)。结果,这一修订便山重水复,直至圣祖驾崩,《集成》一书终未获钦定通过。以康熙之睿智雄断及其标榜稽古右文之治世需要,对初编定型的《集成》一书当不至拖延15年之久。症结在康熙虽嘉许陈梦雷才情勤勉,也曾赐联“松高枝叶茂,鹤老羽毛新”之类予以慰抚,然终究胸怀块垒,时刻提防其有怀贰之心,故不愿意看到其太过顺达得意。而正是由于这一漫长的拖延,《集成》一书的归属权及其编纂者的命运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皇四子胤即位后,迅即采取措施诛逐诸兄弟,《集成》的后台老板三阿哥胤祉获得的罪名是“与阿其那、塞思黑、胤交相党附。其子弘晟凶顽狂纵,助父为恶”,遭革爵禁锢。陈梦雷身为胤祉老师,自然难以幸免,也以“招摇无忌”的罪名,在72岁高龄时再次谪戍塞外。而康熙赐名的《集成》一书作为胜利果实之一轻松地落在了雍正掌中。至于如何名正言顺地利用《集成》来贬斥对手、粉饰自己,对于雍正来说是驾轻就熟,小菜一碟。在一番龙颜震怒痛斥胤祉、陈梦雷等“任事之臣费克承,既多讹谬,每有缺憾,历经岁时,久而未就”之后,他便以继圣祖先志的名义,特命户部尚书蒋廷锡领衔,“督率在馆诸臣重加编校”。至雍正三年十二月,《集成》正式定稿。即铸铜活字摆印,雍正六年书印成,共装订六十四部,每部五千另二十册。书上当然早没了陈梦雷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蒋廷锡等奉旨编纂的老套。而卷首雍正的御制序则明白无误地向世人昭示了其德彪万代的文治伟业不逊乃父丝毫。
那么,蒋廷锡率领诸馆臣历时三年的增订编校究竟于《集成》起了多大的作用?可以肯定的是,该书采集的内容及体例结构基本还是沿袭了陈梦雷原稿,有部分增删,但比例甚小。即使按雍正御制序称“增删数十万言”计,也远远不到全书一亿六千万字的百分之一。并且内中的讹误脱漏仍复不少,后人龙继栋曾专作《考证》一书予以指正。
话还得说回来,雍正虽然生吞活剥抢夺了《集成》的所有权,但其于该书的印制上却功不可没。从整个中国封建王朝看,以铜活字精心印制如此巨帙大作,且不惜工本雷厉风行,不到三年圆满告成,是未曾有过也难以企及的。唯其魄力如许,在中国出版史上也该有其一席之地。遗憾的是这套耗费巨大的铜活字仅仅印制了《集成》一部书。以后在贮存中日渐被窃缺少,至乾隆初年京师钱贵,终被熔毁用以铸钱,未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集成》一书采集宏富,历代经史子集及至康熙晚年所出的律令、方志等悉数汇纳。其分类精细也达到了古代类书编制的最高境地,全书分六汇编、三十二典、六千一百十七部,按天、地、人、物、事次序展开,层层隶统,故虽内容繁富,检索却相当便捷。
《集成》自刊出以后,因其较为完备的文献功能,备受朝廷、民间尤其是文人学者的注重。乾隆将该书作为最高奖赏用以褒扬献书最多的宁波范氏天一阁等四家藏书楼,引得民间艳羡无限。江南文澜等三阁因收藏有此书而招致学者藏家接踵前往借抄,清人张月霄编《金文最》一书即从《集成》中辑得不少佚篇。太平天国的儒将翼王石达开也曾缴获《集成》一部,从此爱不释手,必随军携带,不时检读。至清末,北京琉璃厂一套原版《集成》已价至一万两银。在现代,《集成》仍显示出其独具的资料宝库的魅力,中外学者利用甚众。英国著名学者、《中国科学技术史》著者李约瑟博士曾满怀感激地提到:“我们经常查阅的最大的百科全书是《图书集成》。……这是一件无上珍贵的礼物。”
《集成》一书因其恒久不衰的生命力,虽卷帙浩繁,历代所出版本仍多。光绪年间先后有铅字本和石印本,民国时有中华书局1934年的缩印线装本;现今取用称便的版本有1988年巴蜀书局缩印精装本,附有270余万字的新编《索引》;更有1999年广西电子版,编有功能出色的1200万字的数据库索引。古老《集成》的开发利用展现出极为广阔的前景。